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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他们曾经和爱情那么近

23

日出在东,日落于西,而一个月约莫有三十次日出日落。春夏之后是秋季,暮秋之后是凛冽的寒风与落不尽的白雪,在那往后又是轮回的四季。

与自然规则不同,人类社会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成文规定。红绿灯转换大概三十秒,两趟电车之间大约五分钟,出入或上下需要靠一边行走,公共交通工具上戴上耳机的独立空间不是冷漠就是礼貌。四尺左右被定为最合适的社交距离,交谈无需高声,但也算不上亲密。

而相叶与他之间,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二宫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状态有什么不好,反倒应该说这样的状态才是最佳的。圈外的人说他们关系好,圈内的人也会在看到他们其中一方时很顺口地问一句对方在哪儿。小时候伴舞站在相对的位置,长大后唱歌分配了相应的歌词,仿佛除了时间其他一切无论巨细都没有改变,他们依然在番组上斗嘴或揭短,在演唱会上打打闹闹,在采访时站在樱井或松本身后凑着脑袋说小话然后惹得旁边的大野低下头憋笑,一帧一秒都被前面的摄影机好好地记录了下来。他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以及很要好的同事,关系就在那儿,也只到那儿。然而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问题,其产生与解决,归根到底就在于时间,很多事情随着时间日积月累,也将随着时间逐渐萧条,所以人类无需做些什么,那些应该或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终究会慢慢地消淡,一天不行那就两天,一个月不行那就两个月,还有下一年还有很多年。

所以二宫明白,即便那份相互分享了大半生的感情忘不了,也没有关系,在继续的时间里,他们只需好好地藏在心里。他也明白,相叶在那温柔和包容的性格背后,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他知道他也会这样做。

偶尔二宫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前面是另外四个人和工作人员,还有延绵的落日。影子就像时光,被拖得很长很长,二宫猫着背拖拖拉拉跟在影子后头。忽而影子停了下来,他抬眼发现相叶侧身站着,回头看着他,他于是也停了下来,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前面那几个家伙已经走远了,而相叶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然后抬起手朝他做一个快跟上来的手势,双手揣回口袋里,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二宫依旧跟在最后,与前面的相叶隔着一个影子的距离。

不远不近,不缓不急。

 

 

年末的演唱会正好遇上相叶三十岁的生日。

他们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寿星丢在了舞台中央,看着他想跟上来可又觉得本来说好的流程不是这样的,笨笨的模样。会场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只有观众席上的女孩子们手里挥着闪烁的灯,一朵一朵,像极了隆冬晴朗夜空里的银河。大屏幕上的录像慢慢亮了起来,换好服装的二宫藏在黑暗里,望见那人站在舞台中央仰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每个人为他写下的祝福,用毛巾捂住了嘴,流着泪眯起了眼,一直在笑,然后笑得弯下了腰。

真好啊,二宫心想。仿佛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站在唯一的光芒之中,哭着又笑着,二宫在远处望着他,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大屏幕上正好是二宫的话,他说,人生一半的时间都是和你在一起,对于我而言,你是珍贵且重要的存在。

二宫是真的这么想的,遇上相叶,大概是赌上了他大半辈子的好运气。

而爱上他,竟花光了他一生的勇气。

 

那天晚上的聚餐结束之后,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舞台工作人员们嚷着要去二次会给寿星庆生。二宫跟松本打了声招呼说喝得太多头有些疼先回去了,完了便悄悄从包厢里离开,刚从餐馆出来没几步,感觉身后有谁跟了上来,回头一看,是相叶。

相叶戴着口罩与眼睛,双手揣在口袋里,耸耸肩,说,「我也喝多了。」

剩下的人于是又喝了一个没有寿星的二次会。

两人并排走在华灯璀璨的市中心,来来往往的人群让他们时不时相互碰到了肩膀。期间二宫发现走在身边的人忽然消失了,他在车水马龙的斑马线中央停下脚步来回过头,那天生长了一张好人脸的相叶被一对外国情侣拦了下来,似乎是在问路,那家伙正努力地用文法不通的日式英文与生动的肢体语言来解释,相互道别后便追了上来,笑着说抱歉,然后抓起二宫的手逆着人流往前跑,赶在信号灯转换之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马路对面。

他们在站台等着电车时,美千代打来了电话。

说是亲戚家带着小女儿来做客小女孩说很久没见过你了之类云云,接着电话那端便换了一把稚嫩甜腻的童声喊道,雅纪哥哥。

这边相叶笑了,声音十分轻柔,说,你应该叫我雅纪叔叔了。

二宫就站在身旁,看着相叶的侧颜,看见他眼角笑出了细细的笑纹,口罩卡在下巴,温柔地逗弄着电话另一边的小女孩。

「诶?和也哥哥?」不知说到了什么,相叶转头看了二宫一眼,「他也在这里呀。」

说着把手机挨在了二宫的耳边,低声地说,「上次在裕介婚礼上见过的小女孩,她一直记得你。」

二宫点点头,本想接过电话,可是相叶却没有放下手,二宫只好扶着他的手背,对电话里的小女孩说,「你好啊。」

「和也哥哥!」

惊喜的声音连相叶也听到了,忽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他低下头凑近二宫,笑着在二宫另一边的耳畔轻轻地学了一句和也哥哥。

不知是否因为那家伙的气息太撩拨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让二宫赶紧抬手按在相叶的额头上把对方推开了。他抢过手机,换了一边的耳朵接听,挡住了开始慢慢发烫的耳垂,对电话里等着他回应的小女孩也说了一句,你也该叫我和也叔叔了。

 

两个人绕开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工薪族和补习班刚下课的应考生,选了后面一间空荡荡的车厢,坐在角落的位置。

车门缓缓关上,电车哐啷哐啷往前跑,穿梭在光影旖旎的东京深夜里。二宫侧着头看见窗外林立的高楼外墙上接连挂着好几幅他们五个人的广告牌,相叶和他在并肩的位置,相隔着一个拳头或两个拳头的距离,比其他人远一点,也比其他人近那么一些。

窗外的霓虹灯光快速后退,似乎总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对面的玻璃映出了并排坐着的两个男人的身影,像极了风和日丽的年少时代,那年的他们同样是坐在车厢最边上的位置,稍高一点的男孩还没有所谓的偶像意识,背包抱在怀里,仰着头张着嘴,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呼呼大睡了过去,电车一个转弯,他便顺势靠在了身旁的同伴肩膀上。电车走走停停,车内广播报了一个又一个站名,乘客来来往往,原本坐在对面的人也从刚放学的高中生变成了赶着回家的家庭主妇。离开市区之后大约再走半个小时,到站时二宫收起游戏机,拍了拍睡不醒的相叶的脸,然后揉揉酸疼的肩膀背起自己的背包率先走了出去,留下满脸惺忪的相叶跟在后头,迷迷糊糊地问着,「诶かず你坐过站了吗?」

是你这个混蛋叫不醒好吗还压着我的肩膀不放。前面的二宫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身后的相叶也跟着停了下来,揉着半边睡得发麻的脸,疑惑的表情,抱怨的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了,「我也睡着了。」

而这些坐过了站的黄昏,洒满了夕阳斜照的站台,所有的这一切,美好的怀念的,年轻的往事,就如同被这一趟人生的电车留在了身后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出了站台,相叶往左,二宫往右。刚走没几步,二宫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转身喊住了相叶,「ね、相葉さん!」

「嗯?什么?」

「虽然有点早,不过,」他看见几米之外橘黄色的路灯笼罩下的相叶,想起那年抱着背包傻兮兮跟在他身后,被黄昏的余晖洒了一身的少年,他说,「生日快乐。」

「谢谢。」相叶笑着回应。

「那么,晚安。」

「晚安。」

道别之后两人继续朝相反的方向走,路灯把阒寂的小路拖得很长很长,二宫停下了脚步,再次转过头。

这一次,长路另一端的相叶,没有再停下来等在路中央了。

这样也对,二宫心想,这样就好。

他回过头去,拢了拢外套,继续往前。

 

TBC

 


所以,他没有看到的是,长路另一端的相叶在半路上的便利店前转过身来,孤单地站在路中央,望着他慢慢消失在路尽头的夜色之中。

然后相叶走到便利店门前的收集箱旁,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火红色的光一闪一灭,他吸了一口,再吐出烟圈。

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粘在了额前,他抬起头。

万丈之上的夜空不见星斗也不见月光,只有一点一点的白色缓缓飘落。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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