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是爱情故事 ]

小孩子/日常/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

02

二宫在上幼儿园之前得到了一只刚满月不久的小柴犬，美千代妈妈送来的，说是预祝和也能够结识更多的小伙伴。

那只小柴犬活泼得不得了，围着两个小朋友转了好几圈也不见头晕，他忽然凑近二宫，一下子撑起身体，支起前肢扒着二宫的膝盖，翘着尾巴吐着舌头热情地舔了他一脸唾液。

「呜......」二宫熬不过小柴犬的热忱，被他舔得皱起了整张脸，蹲不稳，往后一摔，坐了一屁股的土。小柴犬也跟着往前一趴，更是得寸进尺地踩在他软绵绵的肚子上，朝着他摇着尾巴，兴致勃勃的模样似乎想向小主人讨一个抚摸。

「ま、まさき！まさき！」可小主人害怕了起来，稚幼的声线里甚至满是慌张，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旁边人，小小的手胡乱摸了一通，终于把对方的衣角揪在了手心。

「别怕，他只是想亲你。」身旁的相叶看着觉得好玩，也坐了下来，并顺势伸出手扶住了二宫的腰以防他又会再摔一次。「你摸摸他啊你摸摸他。」说着，他把二宫紧紧揪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然后握着他的手腕放在小柴犬的后颈处，顺着柔软的皮毛沿着后背慢慢地滑了下来。小孩手掌下的柴犬舒服地仰起头眯着眼，然后亲昵地舔了舔二宫的手心，终于把这个快逼出眼泪来的小主人挠得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给他取个名字呗。」

「叫......他叫......」小孩子认认真真地思考了起来，他低下头，学着刚刚相叶教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摸着柴犬的后背。柴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尾巴尖儿也一下一下地逗着二宫的手背。二宫绞尽脑汁，翻箱倒柜地好不容易终于从脑袋里头找出一个学过的词语，「......他叫いぬ。」

「啊？我是说他的名字，不是这种动物的名字。」相叶坐直了背，指了指二宫又指了指自己，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就像啊，我叫你かず你叫我ま、ま......哈——嗤！」然而话还没说清楚，自己倒是打了一个大喷嚏，把身边人怀里的柴犬也吓得耳朵抖了抖。相叶难受地皱起了鼻头，用手揉了揉，又掀起自己的上衣，被掀起的衣摆下露出了一圈肉肉的肚子，他缩着头，用衣角狠狠地擦着自己的鼻子。

「你打喷嚏了。」

「我打喷嚏了。」相叶吸了吸鼻子，「每到春天都会这样，樱花，新学期，还有喷嚏。」

「妈妈说打喷嚏是有人喜欢你。」

「那我一定很受欢迎哈——嗤！」花粉症的小孩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鼻子，声音朦朦胧胧像是犯了感冒，「到底是谁那么喜欢我啊。」

「有了！我知道他叫什么了！」前言不搭后语地，二宫突然兴奋了起来，他握着小柴犬的前肢想把他抱起来，可是手臂不够力气，被挣扎着抱起来的小柴犬似乎也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危来，他呜呜地叫了几声，蹬着后腿，最后一头堵在了二宫的胸口上。

「你别把他给摔了啊。」相叶也看着心惊，伸手帮忙扶住了小柴犬的屁股。

「他叫はる。」得救了的小柴犬傻兮兮地在二宫的怀里打了一个滚，二宫被逗笑了，指头戳了戳他翻过来的肚皮。

「啊？为什么呀？」

「因为春天啊，」二宫说得理所当然，可是学过的词汇却跟不上舌尖上所有想说的话，记住的语言表达不出心怀的情绪，他只好举高了手，着急着但也比划不出什么，「春天都是这样子，樱花，新学期，还有......还有......」

「还有喜欢啊！」耗费了全部学过的表现方式，他终于是放弃了方才那些不知所谓的肢体语言，他只是张开了双臂做了一个怀抱的动作。毕竟诸如此类的柔软情感无味无色，没有形状，比划不了更说不出个所以然。然而他在茫茫的记忆宇宙之中寻寻觅觅，终于是找到了与之相似无比的感受。初次见面时他丢脸地摔了一交可忍着没哭，对方见着了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塞给他一块蛋糕，又给了他一个拥抱。那时也是刚入春不久，樱色的花瓣几乎铺满了天。他的指头捏着那块蛋糕，抬头睁着泪眼迷迷糊糊地看到那个搂着他的哥哥似乎鼻尖红通通的，就跟他憋着鼻涕的鼻子一样滑稽。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很轻，不算紧张，只是他忽然也想抱一抱对方，但他的手指却沾了奶油，怕是会弄脏哥哥这身帅气的衣服，这可愁苦了他，抬起来的手放下了，他还是低头乖乖地含了一口奶油，舌尖感觉滑溜溜的，像足每天早上妈妈给他泡的蜜糖水。以至于很久以后，每每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拥抱，他都觉得舌头像是舔过了纸杯蛋糕上的新鲜奶油，半寸冰凉搅进了一分丝滑，再加几钱奶香，熬成浓醇的依赖，他忽尔发现这样子的感受与冲动原来也是有味道的，舌苔上大概是满布了感情的味蕾与神经。

春天总是这副模样，眼眸里种着一池枝头的樱花，眉梢像极了草腥的香，而春天里的相叶长着一只红色的鼻子。揪着相叶的衣角，跟着他走进幼儿园的二宫在一脚踏入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妈妈并不会和他一起进去，他的雅纪和他也不是在同一个班里，而且はる也不在。

「没事，」经验老道的高年级组哥哥这么安慰着他，说罢便把自己的书包放下来，埋头翻了翻，掏出了一个兔子布偶，「喏，巴尼给你，这样子就像我在陪着你啦。」

接下巴尼的二宫依旧是一声不吭，只觉得被骗了的他认定这个什么幼儿园才不是好玩的地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任由保育老师牵着他走进教室里，头也不回，丝毫不理会相叶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跟他说再见。

「哎算了......」相叶也赌气地背着手转过身。

「你很担心他吗？」另一位老师走了过来，牵着相叶带他往里走。

「才不，」相叶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反正他都不理我了。」

认生的二宫不怎么爱讲话，折纸课上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女孩用刚折好的爱心敲了敲他的手臂，想要逗他说话，「这个给你呀。」爱心的边缘被折得整整齐齐，用纸还是春天里头最甜美的粉红色。

但二宫只是拿起来看了几眼就还回去了，「不用了，谢谢你。」然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裤袋，「我有这个。」口袋上露出了巴尼的脑袋。

小女孩也不介意，午休时候她抱着自己带来的娃娃主动跟保育老师申请说怕二宫刚来会寂寞想要睡在他旁边的布团。

所以当二宫找到自己在最边上的布团时，发现枕头旁正躺着一只娃娃，旁边的位置还是刚刚送他爱心的小女孩。「让她陪你睡吧。」刚躺好的小女孩见二宫回来了便坐了起来，指了指那只娃娃。

「好吧。」二宫点点头，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然后往边上挪了挪，轻手轻脚地给娃娃让出了半床的位置。

午休的寝室里很快就变得静悄悄的，可二宫就是睡不着，手里握着巴尼翻来覆去，听见旁边的小女孩翻了一个身，他害怕自己的动作会吵醒别人，便不敢再动了。

这时他听到窗外有几声敲门声，停了一下，随即又有一把声音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かず......かず......」

是妈妈吗？还是まさき？

二宫坐了起来，发现其他人仍旧睡得熟透，他以为是幻觉，但还是悉悉索索地爬起身来。可是窗台太高，他双手扒着窗沿，踮起了脚，也只能看见外边的人那头乱糟糟的发顶。

「かず、かず......」

「まさき？」二宫也有模有样地压低嗓子，「是まさき吗？」

「对，你睡了吗？」

「没，」二宫撑着手臂，可怎么都攀不上窗沿，最后也只好作罢，累得呼了一口气，「你、你怎么在这？我们能回家了吗？」

「来陪你说说话啊。」另一边相叶踮着脚双手趴在窗上，连红鼻子都几乎贴了上去。他左右看了看，搬来了一张门边的矮凳，站了上去，好不容易看到了二宫那贴着窗边的脑袋。「你别怕。」他说。

二宫听见头顶上窗户的响声，抬头便看见了窗户那边露出了相叶的脑门，汗水粘着几撮刘海。他噗嗤地笑出声来，立即又意识到房里的小朋友们都还在睡觉，马上用双手捂住了嘴，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

「ここ......」

「什么？」听不清对方的话，二宫只好把耳朵紧紧贴着窗边。

「ここに......」

可是窗外接着却是一声尖叫，二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终于看到了相叶被保育老师扛上肩膀的狼狈模样。「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相叶挣扎着死活要下来，抓着老师围裙的带子，几乎要把老师勒得喘不过气。无意之间一瞥，终于毫无障碍地看见了窗户里头一个完整的二宫，睁着大眼睛瞅着他。他慢慢安定了下来，放弃了挣扎，然后往里边挥了挥手。

隔着一扇太高的窗户，二宫这才看懂了相叶想说什么。

「ここにいるよ。」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