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是爱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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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狐火夜行抄

抱歉还是很无聊的流水账 时间轴混乱

与上次写过的一章没有联系

可能有GN昨晚已经在BLG那边看过了 可是今天我才发现里面有几个BUG......修改了一下现在应该合逻辑了


狐火夜行抄 −千歳飴−



夏日里的平安京像极了泡在热汤中的雨花石,被绵雨与热潮浇出缕缕氤氲薄雾。连日阴雨呜咽不停,哭得连喘息的空闲都没有,颇有把整年的雨水一股脑全倒尽的架势。花土混进了雨水搅拌成草腥的泥浆,又砸出了一个一个深深浅浅的小水洼。

相叶雅纪一脚踏空不小心从瓦顶上翻身摔下来时只来得及心想这次要是再脏了一套刚换起的狩衣,家里已再无能出场面的衣衫可穿的宫司若在天神宫内着了一身甚平,那该是一件多么失礼的事情。他紧紧闭起了眼,比起屁股将要遭到的罪,他更担心在这潮湿梅雨天内永远也干不透的衣服。

而蜷在他怀中的那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对前肢扒着他的领,往下滑了几分又蹬着后腿往上再攀几分,恨不得头顶一双尖耳长得跟白兔一般长,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再罩上一层屏障遮去五官六感。被连绵的雨淋了个透彻的潦倒模样,他战战兢兢地呜了一声,瞬间灭去了方才龇牙咧嘴连软软的尾巴都竖得笔直的威风。

被请来抓狐狸的宫司不出意料地摔了满身泥水,袖口边缘上那串若芽色的岩桂也染成了焦茶。这么重重地一摔,相叶只觉得整个后背的神经都麻痹了,「嘶——」眉间皱成一团,连苦都说不清。

跟着相叶摔下来的物件也哗啦一声跌了一地,好巧不巧砸在了相叶的脸上,尽是弹弓蹴鞠糖人诸如此类的小玩意。那些全是村民近期连声抱怨失却了的东西,竟然是被盗去建起小窝来了,看来这小狐狸不仅扰民还是个怪偷。

「我说小润......」相叶推开身上的东西,一手扶着后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撑了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你那么闲来搭把手啊。」

「不,」回答得倒是不卑不亢干脆利落,松本润站在几步之外,撑了一把和伞,他往后退了一步闪身避开了从相叶衣袖上甩下来的泥点,垂手抚了抚堇色打褂上并不存在的污渍,甚至连把还坐在水潭里的相叶拉起来的打算都没有,「脏。」

相叶还记着怀里依然护着一只比双手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狐狸,他赶紧低头瞧瞧那只小东西,却发现他的前爪还死命勾着他的衣领紧紧不放。眼皮微微有些颤抖,一双耳朵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可怜他身上还脏兮兮的,尾巴结着泥巴,就连胸前的绒毛都被雨水打成一团糟,仔细听还能听见鼻息不稳的小声嘤咛。

相叶一手托着他的后腿一手握着后背,异常的体温几乎要烫伤掌心,「小润,你快来看看他。」

松本这才肯上前去,踩着木屐小心地避开泥潭。他弯下腰看了一眼,皱起了眉。突然变得严肃的表情让相叶也不禁地担心了起来,「怎么了?是伤到哪里了吗?我刚刚可能太急了,是把他抓伤了吗?」

然而松本仍不作回答,他蹲了下来,把和伞移向了相叶的方向为那孱弱的小狐狸挡下密密麻麻的雨线,也顾不上雨水湿了白足套。

相叶见他不出声,便挣扎了一下忍着腰背上还未缓过来的疼痛站了起来,当机立断地下了决定,「带他回家吧。」说着把小狐狸搂在胸口,另一只手一挥,宽大的衣袖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迈开步子就要往前。

「带、带回去?」松本反应过来,撑起伞也快步跟了上去。

雨越来越大,把相叶淋得眯起了眼。木屐挑起了泥泞,在潮湿的盛夏里踩出了脆生生的雨。

「把他留在外头太可怜了......反正天神宫也够大,用我的衣服给他安个窝就好。」



天神宫在城郊最北端的山头上,一道狭窄的石阶攀附着山脉藏进了郁郁葱葱的林子,从山脚往上匍匐蜿蜒,沿着青石板而生的楠竹与杉木撑起了一线的天。传说很久以前那里曾有过一场浩劫,天灾的火光几乎要烧尽所有的世俗人家。村民为了驱赶妖魔而建下了这座天神宫,祈求神明保佑永世长安。后来有人说那时是有一位阴阳师耗尽了所有的灵力把作恶的妖魔全都赶到了河川的下游,也有人说是有人牺牲了自己,魂魄也消失在淙淙的川水里。没有人知道故事的内容,甚至也没有人知道这种英雄式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而这座在山上的天神宫,作为对那段苍老传说的纪念,取了一个河川的名字,从而被长长久久地保存了下来。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那年的相叶才刚上私塾不久。夏夜里压抑的热气熬得他久久无法入眠,爷爷只好带他坐在过廊上,给了他一把小小的团扇,跟他说说小话。

夜里的夏虫比白昼的蝉鸣安静了许多,轻声细语,爷孙俩坐到月满枝头的时分,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一丝凉风,吹响了风铃。

相叶晃了晃短胖的小腿,一只小木屐掉了下来他也没有在意。他慢慢地扇着手里的团扇,内心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莫名难过了起来,大约是这样的传说总带着山间浓雾般的悲伤色彩。

如今的相叶是天神宫内唯一的宫司,从父辈那里继承了神职,守着这座陪伴他度过了整个童年青春的古老神社。小到天神宫内每日的打扫与修缮,大到每年立夏的祭礼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工作。偶尔还要帮忙抓抓迷路的生灵再将他们放归山间,陪那位每个清晨都慢悠悠爬上山来祈福的老爷爷说说话,再在晌午当头之前送他回家,又或者是在月末的一个午后带上天神宫内的古籍到山下的书堂当一回教书先生,只是他这个宫司自己也读不顺那晦涩无比的文字。

每日忙忙碌碌,每日也乐得清闲。

而松本是借住在天神宫的猫。相叶不知道松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或许是爷爷还在当宫司的时候,又或许是太爷的年代。刚学会走路时的相叶看见松本偶尔在他面前化作猫的模样,也不觉得奇怪,只会拍着手掌大称好玩,随后他便慢慢发现这太不对劲了,因为他再怎么使劲也变不成其他东西。伏卧在紫阳花下栖息的猫埋下头舔了舔前肢的绒毛,淡淡地说这是因为他活上了千年凡人是学不来的。相叶敬佩地张圆了嘴,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仔细想想,这倒也是一句大实话。然而,在相叶仍是学语幼儿时松本是四尺不足的孩童模样,当相叶终于长出四尺的时候松本的容貌竟不变一毫,这次他终于是信了松本所说的千年绝活。



小狐狸被好好地清洁了一番,这才露出了雪白的皮毛。

大概是哪位神明想起了忘记收拾的雨云,梅雨季的沮丧脸终于露出了晴空的颜。相叶把他留了下来,甚至用山吹色的旧童衣给他缝了一床小被子,往里面塞满了上一年存下来的棉花。可惜的是小狐狸并不领情,每每相叶想把他裹在布团里时,一直处于低烧状态的他都会撑起烧得糊里糊涂的脑袋张嘴咬住被子的一角,使出平时蹬开相叶的力气把棉花从糟糕的针脚里拱出来。

与相叶对比起来,小狐狸对待松本的态度简直拉开了一个天与地的距离。小狐狸对松本的喜欢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亲昵,他总是会在松本休息的时候悄悄地绕过紫阳花,一点一点地靠过去,也贴着他趴卧了下来。时而觉得无聊了想逗松本起来时,便挨了过去,轻轻地舔了舔猫的耳背。而追着小狐狸过来的相叶端了一小碟早晨下山向大野先生讨来的鲜鱼肉,只觉胸腔里气得生闷。不过是想让这小家伙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他倒好,趁着相叶不留神窜了出去,摁也摁不住,最后让相叶在天神宫后头的竹林里白白翻了一个底朝天。

小狐狸的状态一直让相叶很担心,即使再怎么不被喜欢,相叶仍然坚持着每天用天神宫内那口泉水给他擦身。他好不容易把他从正殿最里面的那根横梁上哄了下来,抱他在怀里,还是免不了被踹进了水里,一人一狐都浑身湿透,最后相叶把木勺狠狠一扔,揪起狐狸尾巴把他倒挂了起来,任他呜呜求饶也不予理会,逼着他一起泡了个凉水澡。这见风使舵的小家伙终于是吃了一场败仗。



小狐狸确实不喜欢人类。他在山间生活了很久,久到他已记不清时间。他曾经认识一只白兔,看着别的同伴下了山去了所谓的人间,他也兴致来了邀请小狐狸一起去看看。小狐狸担心了起来,他说不,他吓唬白兔说那么多同伴离开了不是被抓了就是被吃了,你有见过他们谁回来了么。他说得很着急,即便他看着白兔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他还是害怕他的朋友会离他而去。所以在白兔真的离开了之后,他每天每天都等在山间的唯一一条小路上,当然他没有就这么呆呆地蹲在小路中央,偶尔爬到树上偶尔在灌木丛里打个小盹,总之他不能让白兔回来时发现他一直在等,他会假装只是碰巧经过,然后问问要不要一起去偷萝卜。然而最后到山腰处的农户家偷萝卜的还是只有他自己,他叼起萝卜埋进了白兔回来必经的地方,好让他一回到家就有东西吃,然后他就可以肆意嘲笑他难得下山一次居然连食物都找不到这该是有多笨。

可是萝卜最终腐烂成泥,他的白兔也不见了。

早说了,人间是多么可恶的地方。小狐狸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哪家的小孩抓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好好对待。

他心想,若是沿着他离开的路往下走,是不是就能找到他,或者,是不是就能明白他回不来的原因。



小时候的相叶也算是养过一只小狐狸,好像也是一只白狐,还是土黄色的,他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候的他是最后一次过七五三节,那日他起了一个大早,认认真真地穿上了爷爷特意为他准备的羽织,请的是山脚下书堂旁边的老裁缝,用的是新生的若竹色,前襟处混进了花绿青的绸线明明暗暗地勾出了他最喜欢的岩桂鎏金。他跟着其他从山下来的孩子一起做完祈祷,向当时身为宫司的爷爷讨了两根千岁糖,便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一人溜进了林子里。

相叶最先发现的是那只不知被谁从山下带上来的柴犬。那柴犬围着一棵杉木伸长着脖子叫唤不停,相叶好奇了起来,穿着白足套的脚夹着一双小木屐啪嗒啪嗒地跑了过去,蹲到了柴犬旁边,也仰着脑袋探头探脑地瞧着这上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连天的枝丫挡去了暮秋的苍白朝阳,相叶只看见了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狐狸,他扒着那看着就要随时折断的老木枯枝,柴犬叫一声,他后腿就会折腾好一阵子,明显是吓得不轻。最后这只小狐狸撑不住了,抱着枯枝肚皮朝天地掉了下来。

「啊,小心!」相叶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便伸手想要抓住往下摔的小狐狸,只是他小腿还没站直,身体就往前扑了,扑通一声,相叶抱住了小狐狸险些撞到树干上。

柴犬立即兴奋地摇着尾巴围了上来,喘着热气朝小狐狸凑了过去,笑嘻嘻地舔了他一脸热情的唾液。

小狐狸仍未回过神来,呆呆地,什么都反应不了。相叶看着怀里的他,只好用新衣服的袖子给他擦擦脸,然后摸了摸自己身上,掏出了千岁糖,分了一根给小狐狸让他压压惊。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探过脑袋,皱起鼻尖嗅了嗅,又抬眼看了这个人类小孩一下,慢吞吞地张开嘴含住了一角。或许是因为糖太甜,又或许是人类的零嘴并不符合狐狸的口味,他的嘴角明显拉了下来,脸上的嫌弃表情生动得让相叶以为他是一个人类。但他也没有拒绝,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吮咬糖果。

于是相叶把狐狸抱回了天神宫,他跟爷爷说他在林子里捡到了一只狐狸,他说要把他养着,要和他做朋友。爷爷弯下腰来,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怀里的小狐狸早已打起了盹,睡得香甜,似乎觉得有点凉,又往相叶胸前钻了钻。

「雅纪,我希望你知道所有的际遇都是一种缘分,正因为未来是无法看清的,所以他们才会被称作缘分。」

然而未来是好是坏,是福是劫,只能看造化了。

相遇如此,分离亦是如此。

小小的相叶当然听不懂,反正他已经决定了无论爷爷应允或否,他都会把小狐狸留在身边。他甚至偷偷摸进了爷爷的书房,踮起脚从比他还要高的书桌上取下一盏油灯。他从檀木柜最下方翻出了一本古籍,随便翻开了一页,然后把刚刚藏进衣襟里的小狐狸掏了出来。

「来,选一个你喜欢的字。」

小狐狸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踩上书页,只是转了一个身,甩了甩尾巴卧了下来,而尾巴尖儿恰巧扫到一个汉字上。相叶把古籍拿了起来,转了好几个角度才确定了那本书的方向。

「か......か......所以你喜欢这个字吗?」

相叶把小狐狸抱了起来,双手握着他小小的身体,尝试地喊着新名字,「かず?きつね男?かずきつね?かずちゃん?」

小狐狸还是一脸兴趣缺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不是喜欢那个汉字,他只是觉得尾巴有点累放了下来而已。

暮秋刚走不久,转眼便是雾霜浓冬。相叶把自己的布团分了一半给小狐狸,他把他抱在怀里,就像抱着暖炉一样。他小小声地说冬天里的天神宫会堆满了雪,夜里青石板的长阶两旁常夜灯从下而上亮起橘红的烛火,再盖上白悠悠的雪花,美得像梦境一样。到了明年天神宫又会开出一个百花春季,每年鸟居前都会出现一朵明黄的蔷薇,夺目得很,也不知是何时埋下的种。

「然后是夏天,热腾腾的立夏,那么长那么长。」

「可是熬过了那段时间之后,山下的人会办一个夏日祭典,女孩子们都会穿得很好看,樱井家的姑娘还会在发髻上别着山茶花,可是樱井那个家伙总是不让我跟他妹妹说话。」

「我们一起去捞金鱼吧,啊对了还要买一大堆线香。」

「祭典最后就是花火大会,」相叶突然举起双手划了一个弧,模仿着烟火的声音与盛开的样子,「咻——嘭——」

「简直可以把整片天空点燃。」

他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小狐狸有没有在听。而这一次小狐狸并没有转过身用尾巴圈起自己,把屁股对着相叶,他安安静静地趴在相叶胸前,眯着眼睛,似睡似醒的模样,然后他伸出舌尖,从相叶的下巴亲昵地舔到了他的下唇。


然而到了第二年的夏天,他们没能一起去山脚下的祭典。

恼人的梅雨季其实只有几日的时期,盛放于炎夏的紫阳也是会凋零,而他的狐狸亦像夏日里所有美好的节分一样,在日光褪色之前,先一步地消失于草腥与蝉鸣的光景里了。

他想起爷爷给他的告诫,相逢之际若能随即便分离,那或许只是一场相安无事的邂逅,相逢时要是盲头栽进感情,离别时候竟是这般难过。

然而狐狸本是生性凉薄,他既没有表达过会留下来,也没有答允任何事情。这不能怪他,但错又在谁。

 

 

那天夜里,相叶收拾好庭院的花,在过廊的石阶边上换了鞋,走进内室。随手点了一炉芙蕖,熏香的白烟比夏夜的蝉还要清明。

小狐狸抵开了门,也跟着进来了。

「怎么了?你也困了吗?」相叶盘腿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小狐狸让他过来这边。

小狐狸径直走过去,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他低下头把东西放到相叶的布团旁边,竟是一颗糖果。

「你又偷了哪家孩子的糖果啊?」

小狐狸只是看了相叶一眼,没有回答,他坐了下来,埋下了头开始清洁自己的皮毛。

相叶哭笑不得,他把那颗糖捡了起来,「给我的么?」说着便含进嘴里。

芙蕖几乎燃尽,袅袅青烟烧出了安眠的香。小狐狸前肢往前伸直,眯起了眼,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摇了摇尾巴,慢悠悠地钻进了相叶的布团里。

「今天不讨厌我了?」笑着,相叶也顺势躺了下来,任由小狐狸爬上了他的身体,缩起前肢窝在胸口。

「这是......」相叶这才发现了对方的眼角染上了一道朱红,从上眼皮紧贴着眼帘边缘一直抹到眼尾下半分,像极了夏末入秋时的苏芳果,亦像那铺满山峦的赤茶红。

他伸出手指想要去触摸,而小狐狸侧过头躲开了他的手。

小狐狸又趴了下来,尖耳软乎乎地垂着,他直直地看着相叶,琥珀色的眼眸柔软似一掬良月如玉。相叶看着,不由自主地揉揉他的后颈,手心往下随着柔顺的皮毛落到后背。

小狐狸眯了眯眼,脑袋往前凑到相叶的颈窝,仰着头用细尖的鼻子蹭着相叶的唇,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他的嘴角,甚至用上利齿,轻轻地咬住了他唇边的一小寸皮肤。

相叶没有避开,他抬手抹了抹那绯色的眼尾,心里只是奇怪,这突然变得黏人起来的小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相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早已晨雾散尽日上山头。檐上站了一只山雀,叽叽喳喳报着天明之时,而芙蕖也已燃尽,青铜炉子里只剩余香浓郁的灰。纸窗滤过了阳光,在叠席上剪出杉木的影,内室里静悄悄的,静得连光线盘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相叶下意识摸了摸唇,发现唇下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细细的伤,一触碰就觉生疼。他这才明白过来,那狐狸一反冷淡本性却又不敢放肆的撕咬,大概是一句告别。


后来松本说小狐狸应该是快要长成人形,活在山间受到自然眷顾的生灵,上千年的修为终于换来了近乎人类的思维与外貌。

「当初在雨天里抓到他的时候,他作为狐狸的寿命已经几乎耗尽了。可是很快他会得到一副新的身躯,重新活下去。」

「......他......他会回来的吧?」

松本推开了正殿的木门,抬手置于眉前遮去一半的似水日光,又是一日新的酷暑炎夏。

「......毕竟这已经是他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有勇气渡过三途川的人,对旧事又有多少眷恋。」

「那么......他是不是已经忘了他喜欢的那些小玩意,这座山的夏天,天神宫?」

他记起了很久以前爷爷对他说的话,如果缘分真的看不清,如果所有的相遇只能以离别告终的话,那么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了。

「他会不会......记得我?」


 

那年还是盛夏。

夏季的白昼似乎特别冗长,以至散不尽的热量全都沉在夜里,逼出了满山间的萤火虫。

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庙会,熙熙攘攘,热闹得很。太鼓一下一下敲出夏日的谣,祈求来年的福,送走往日的回忆,而这一年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一半了。

点点黄绿的萤光不时吸引了贪玩的小孩往山上跑,换了一身素色麻布浴衣的相叶只好沿着狭窄的长石阶在常夜灯的上方再挂上一列红白的灯笼,好把魑魅魍魉的层层树影照个明亮。相叶把团扇塞在了后背的腰带上,把宽大的袖子往肩头上扯,他取了新的红烛,在常夜灯里借了一朵烛火,抬手把蜡烛放进灯笼中。然而那几个淘气的小男孩总喜欢招惹相叶,他们围着他身旁死活要他给他们捉几只萤火虫。相叶被他们闹得不行,只好用刚点燃得蜡烛引来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让它停在一个小孩的手背上。小男孩们惊喜地欢呼了一声,一窝蜂地跑上了石阶,木屐脆脆地踩在青石板上,又惊起了不少潜伏在草丛里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就像万丈之上的夏夜星空。

好不容易点燃了最后一只灯笼,橘红的光贴着绵延的山脉亮起了一条小路。相叶揉着脖子和来往参拜的村民打着招呼,这时才发现另一边的一盏常夜灯旁站着一个人。那人似乎一直在看着相叶,被他察觉到也没有避开,反而像是在等他发现。

相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在那里了,或许是他从山脚开始挂起灯笼的时候,或许是那几个小男孩吵着要捉萤火虫的时候。那人亦着了一身清爽的浴衣,绀青与白磁的唐花菱如同山间灵动的溪水。

不知是否因为烛火的光照不尽月下的影,相叶看到了对方的眼梢有一笔丹色似隐约春意。

清秀的面容,薄唇软绵绵地抿起了笑容,下巴处有一道浅痣。后脑勺上侧着戴了一只狐妖面具,大概又是从山下的庙会里偷来的。他歪了歪头,随意地算是打了声招呼。

相叶忽尔生出了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的冲动,又或者是给他一拳,然后揪着他的衣襟把他拎起来,大声吼他说你这小子居然还记得回来的路。

不不,他不能这么说。

毕竟他还不知道被三途川水洗过的记忆是否仍旧存在。


「山下的人好像还在跳盂兰盆舞,」相叶听见那人这么说,声线有点尖细,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只躲在他怀里,被梅雨打得病殃殃的小狐狸。那只不喜欢他,又或者是喜欢他的小狐狸。

「赏个脸一起去看看?」



FIN

文/エディ



*和之前写过的一章并无联系 只是觉得不写章节比较好毕竟现在坑着的长篇太多了 以后如果有故事的话也是这么一章结束 不过故事大概就是宫司与狐狸的流水日常(。

*平安京是日本在794年(延曆13年)桓武天皇從舊都長岡京遷都後至1868年明治天皇遷都東京期間的首都 位於現在京都府京都市中心地區

*千歲飴大約是在日本的江戶時代的元祿(1688年-1704年)寶永(1704年-1710年)年間 由位於淺草的水果糖店七兵衛開始銷售的

↑↑↑所以这里写的年代和地区是有点对不上的 另外里面提到的天神宫是真实存在(对就是上次番外借用的景 去年应该有一半的GN收到的是取景地的图→天神宫)可是看当时地图的话应该是不属于平安京的地域范围内(繁体的参考文字摘自wiki)


*宫司:神道教神社的专职神职人员 对应的是巫女

*最后两人的浴衣造型参考岚学J的环节 实际N的浴衣纹饰不是唐花菱 因为我实在查不出那种花纹叫什么 只好用比较接近的名称(其实也不接近 (谢谢评论里的GN提醒 那种纹饰叫做麻の葉 あさのは 抱歉没听懂这个词)

*私心往里面加了另外两个故事 不知能不能看出来 



生日快乐

愿你遇见所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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