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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素晴らしき世界

竹马 素晴らし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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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ほしいものは何ですか。』


在很多年以后,二宫和也搬走了而相叶雅纪回到了千叶。他在与二宫童年和少年时期共用的房间里找到了对方小学毕业时的年级纪念册。

他看到当年还是小豆丁的二宫在这个问题下有板有眼写下的答案。

铅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写错笔画的汉字被涂掉又被反复写了好几遍,最后快到纸张的边缘才像是不甘心地写了挤成一团的假名。


『かぞく』。


家人。



01

当二宫不分轻重地把冷毛巾往相叶额门按上去时,相叶疼得几乎跳了起来,连话都说不灵活了,他立即推开二宫的手,捂住自己比之前更加红肿的额头,差点儿没憋出眼泪。

「不是我说你啊哥,都快要升高中的人了,别惹事生非行吗。」装出语重心长的语气,像足美千代平常揪着相叶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唠叨的话,他把毛巾取了下来,搁在自己的腿上,摊开,翻一面,再次对折起来。「让我看看你的额头,啧啧啧,肿成这样了......」小老头似的嘟哝着,抬手抓下相叶挡着额头的手,另一只手把毛巾重新敷在相叶的额头上。

「很疼吧?」二宫问道。

相叶皱着一张脸,苦兮兮地点点头,倒也是诚实得很。

「看你还打不打架。」

十来岁的小少年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二宫当然知道他想说的话,当然也清楚他是为了谁打架。年级里的那几个胡作非为的小混混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子针对二宫了,升上中学一年级以来二宫不知怎么地就莫名其妙成为了校园霸凌的目标,鞋柜里被塞了垃圾,值日当天黑板擦被扔进了卫生间,美千代给他准备的午餐便当无端端消失了,以至于好几天他都只能饿着肚子捱到放学回家跟美千代说便当盒又弄丢了。当他翻开课本发现里面又被写满侮辱的话时,坐在课室另一边的那几个小混混转过头来看着二宫的表情直偷笑。他叹了叹气,从笔袋里掏出一小块橡皮,一点点地抹掉课本上黑乎乎的字迹。

二宫从来都是避让的,倒不是说他懦弱,只是他一直遵守着平安是福的做人规则。直到——

直到今天下午放学时相叶和他的社团小伙伴们经过低年级的走廊时听到了那几个小混混嘲笑二宫的话。


二宫又把毛巾换了一面,他抓起相叶的手,让他自己捂着额头。可是相叶没接,毛巾就径直地摔在了地板上。

「搞什么啊......」二宫啧了一声,抱怨着弯下腰去想要捡起毛巾,却被拦着了。

相叶突然伸手,双手捧在了二宫的下颌上,手指像是捂着二宫的耳朵。

他稍稍凑近,他看着二宫的眼睛。

「你别听他们乱说,你有我们。」

两个小少年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原本借用的一寸小小余晖也跟着逐渐燃尽的夕烧,缓慢缓慢地沉没于千叶的海湾,滋啦一声,那一朵遥远又渺小的火苗挣扎着最终仍是被掩盖在深海浪潮之下。

「你有美千代,有はる。」

「你还有我。」

屋外起风了,潮水拍上了堤坝,卷起了浪。

二宫一直觉得千叶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听见海的声音的地方。季节的风悄悄吹动海面涟漪的声音,潮汐涌上岸滩的声音,海下的水母一呼一吸的声音。在昼夜轮换的时候,在四季交替的时候,在你沉入深海无能为力看着每一次呼吸的气泡离开自己的身体时有人义无反顾地向你伸出手拉你一把的时候。

他把相叶的手挡了下来,捡起那一条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毛巾,重新塞进相叶的手里,「知道啦知道啦。」他敷衍地回应着,把放在另一旁的医药箱端了过来,放在膝上,埋头把剩余的胶带和棉花一件一件收拾好。

二宫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久到他们俩都还在幼儿园的那个年纪,那天下午的活动课上同组的小女孩端来了一张黄色的木椅子让他坐着,说不如玩过家家的游戏吧你是爸爸我是妈妈,说着就跑到隔壁组借塑料的碗筷去了。低年级组有一个壮壮的孩子王,在小女孩对于二宫总是很偏心的这一件事情上一直表现得很不忿,于是趁着小女孩临时跑开的时间他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举起的拳头就这样砸在了二宫的肩上。那时的二宫还是豆丁的大小,被揍得摔倒在地,甚至试图站起来的时候还把自己绊了个跟头。两个小孩子立即闹了起来,本来在课室门廊下乘凉的保育员姐姐们见状吓得赶忙跑来把两个小祖宗分开。那边占据了滑梯和沙池的高年级组也被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旁人都未反应过来,爬到了最高的相叶咻的一声便从滑梯滑了下来,鞋子都还没穿好就跑了过去,一掌朝孩子王的大脑门拍了下去。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哄住了的小祖宗们又打了起来。那天下午,被园长请过来的美千代一直向孩子王的妈妈鞠躬道歉,美千代憋了一肚子火,本想着非得把相叶那家伙揪着耳朵提起来打屁股不可,回过头来却看见相叶那小家伙举着揍别人揍得红通通的手捂着二宫的耳朵,眼泪哗啦啦地流,哭得委屈极了。

「小和别听他乱说,小和还有雅纪,小和还有雅纪。」

哭得好不凄凉,哭得甚至还打起嗝来,奶声奶气的模样哪里还见得有刚才保护弟弟的威风。

二宫倒是没有哭,他眨着眼看着面前的人一边挂着鼻涕泡一边重复着那一句,小和还有雅纪,小和还有雅纪。他想说你别哭了,他也想说谢谢。他呆愣了很久,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用小小的手掌抹了抹对方的眼泪和鼻涕,然后安静地,给了他的小哥哥一个很浅的拥抱。

他相信了,无论是现在抑或是他们长大后的将来,他的雅纪哥哥捂着他耳朵的发红的手,为他打过的架,说过的话,都是拂晓下的海,永远在那儿。



两人一时无话。二宫从箱底翻出了一支药膏,随手扔给了相叶。「这个,」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可以消肿。」

相叶接了,把药膏把玩在手里,正想开口道谢,却不期然地听见一句很轻很轻的谢谢。他抬眼,二宫正低着头卷着最后一条胶带,仿佛之前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错觉。

相叶也没在意,拧开管口,挤了一点药膏往嘴角的伤口抹上去,刺疼的触感还是让他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气。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是美千代在门外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雅纪一回来就往楼上跑啊。」

二宫立即把医药箱盖好,推进了床底,他向相叶使了眼色叫他别出声,然后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走廊的灯光溢了进来,很快又被关在了门外。

「雅纪怎么了吗?」

「没事,可能是乱吃了东西,胃不太舒服,刚睡下了。」

相叶听见门外的两个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是脚步声,大概是下楼了。

门外又安静下来,相叶在二宫的床上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对着空气吐槽,「你才乱吃东西了呢......」

被二宫遗忘在枕头旁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相叶伸手拿起,翻开盖看了一眼,然后又放回原位。

屏幕上是电邮的预览框,上面只有很短的一句话,『你没事吧?』

相叶还记得发信人的ID名字,是二宫偶尔提起过一次的班上唯一一个和他说话的女生。相叶扭着脖子,盯着枕头旁的手机直到提示灯的光再次暗下去才收回视线。

二宫不是一个会说自己有事的人,这一点相叶清楚得很。从小到大相叶几乎没见他哭过,无论是他们家的柴犬被送走的时候,葬礼上那些远房亲戚相互推脱的时候,还是幼儿园的孩子王骂他是没有人要的小孩子的时候,相叶都没见到他流过泪。

相叶只看到他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色小西装,站在那群没见过几面的亲戚后面,手上揪着一只巴尼,孤独无援。相叶挣脱美千代牵着他的手,绕开人群,走向了二宫。

他或许可以给这个比他瘦弱的小男孩一个拥抱,以及一句安慰的话。

过了一小会儿,二宫像是才反应过来,看着来到他身边的相叶,小小声地喊了他一声まさき。

小孩子的心脏玲珑无比敏感至极,所以他感觉到了,没有人在意的二宫的难过。可是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即使他绕过人群走到二宫的身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可能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从他发现自己能够感受到二宫的难过的时候开始,直到他们长大拔高成长为清秀少年,直到他们仍然未知的遥远将来,跳动在胸腔之中的那一颗鲜红色的器官,一缩一胀,一呼一吸,每一根血管甚至每一线神经,都牵连着二宫这一个人的血肉筋骨,以及人生命途。

最后,二宫住进了相叶的家,唯一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和那一只巴尼。

后来有一年,相叶爸爸带了一只小柴犬回家,说是送给两个小孩子作伴。相叶开心得不得了,他立刻就想起二宫家以前也养了一只柴犬,于是一把捞起小狗风风火火就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喊着二宫的名字。

你看!相叶迫不及待地把新来的小狗展示给二宫看,他抱不动了,任由小柴犬从他怀里跑下来,在房间里到处嗅嗅,然后到二宫脚边,咬着他的袜子扯了扯,像是在打招呼。

然而二宫低着头,没有说话。相叶也逐渐冷静下来,他不知道二宫是不是在看着那只扒拉在他脚边的小柴犬,或许是,或许不是,他看到二宫的眼眶里慢慢地慢慢地蓄上了眼泪,啪嗒,啪嗒,然后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板上。

像是藏在夜里的雨落在漆黑的深海,悄无声息,瞬间即逝。

这次,相叶向前走了一步,抬手搂住了二宫,彼时还不太灵光的脑袋瓜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他只能用自己的办法让二宫知道,他就在这里。

这是后来成年后的相叶能够回想起来的,二宫唯一的一次哭泣。他终于像一个普通小孩的样子,额头抵着相叶的肩膀,把相叶那一件超人T恤揪得皱巴巴,毫无忌讳地放声大哭了出来。

相叶一声不吭搂着二宫,紧紧地,紧紧地。可他似乎听见自己那心脏里有一把声音,安静地说着,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其实他自己也听不太清,那把声音仿佛是长夜当中海平线上的一颗星光,遥远又渺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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